护生篇
(明)曾大奇端甫居士撰
客问,经言,人食羊,羊食人,生生世世,互来相唤。以是因缘,历千百劫,长在生死。推之他物,亦莫不然。如是则人之涉世,触手成罪,亦可惧矣。将诚然乎。通曰,夫圣言如实,经旨不虚。轮回之说,报应之谈,据事似诞,寻理必然。夫人之力,莫大于心,心力所牵,形勿能抗。故心悲则貌皱,心喜则貌舒,暂情犹且役貌,全力固宜易形。孟子曰,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,庶民去之,君子存之。几希既去,同体禽兽。与禽兽同体,则形逐神迁,力猛则迁于生前,力缓则迁于死后,淹速少异,究竟理齐。若画师之为马,靳尚之为蟒,死后之变也。封邵之为虎,明琛之为蛇,生前之变也。明琛化理,与画师同。一以艺故,纡神情于騄耳。一以论故,寄观想于率然。神往则形随,想成则我易,蛇马嬗矣。然或速化而或徐受,则猛缓异也。封邵化理,与靳尚同。一以暴故,情同于於菟。一以忮故,理均于毒蟒。情同则形符,理均则事等,蟒虎肖矣。然或速化而或徐受,亦猛缓异也。资此而言,则轮回之说,事在不疑。轮回无疑,则我之为我,亦将不免。何则。善境难攀,恶途易涉,即今贪心,嗔心,毒心,胜心,憎人心,忌人心,爱恋心,骄慢心,妄想心,贡高心,名心,利心,杀心,淫心,触事现行,流注不断。谁非蛇蟒之相,并是马虎之因。然则四肢九窍,暂时人体。爱子艳妻,刹那眷属。一息不还,人物谁辨。如此而犹恬心伊公之鼎,快意朱亥之门。殚四海于宾筵,耗万钱于食品。效秦宫之连骑,美晋国之如纸。吾恐伤心之惨,行将自及。周颗所云,不亦悲乎。
夫人与物无异,而人之所以不杀人者,其途有三,一曰不敢,二曰不忍,三曰积习。横目之民,游侠之家,莫不欲推锋异己,割刃仇胸。然而敛手莫施,怀恶不展者,徒以竹书可畏,刑鼎是虞。此之谓不敢。司命之君,专杀之长,势堪逞暴,力可快心。然而一夫之狱,迟回不上。一人之死,惨戚不宁。徒以圆颅方趾,同体触怀。寡妻孤儿,伶俜可念。此之谓不忍。既以不敢而又不忍,则杀人之事,世间全稀。渭水之血,或终身而未睹。河南之屠,或卒岁而不闻。家习为俗,世酿为风。虽或药崧之徒,横触躁君。吉顼之党,误抵鸷后。而犹执杖莫下,持匕不前,意怯于临杀,手柔于濒死。此之谓积习。三事交持,而苍苍之民,得寄命于其中矣。若夫物则不然。屠侩之业,不施禁于皋苏〖木名。传说木汁味甜,食者不饥,可以释劳〗之年。鲜食之民,不抵偿于尧舜之日。杀心炽于异体,爱念伏于分形。声缘业而殊倮,故似惨似舒而闻之者不怜。肉偿负而非参,故不臊不腥而食之者甚旨。彼命乍酬,则因已往而难见。我仇方结,则果未来而谁知。因果双泯,砧刃交施。而又见杀闻杀,不绝于耳目。自杀教杀,无间于岁时。漉虫护草之慈,僧既寡二。高柴幸灵之善,俗亦无双。而近儒节用时取之说,吾道中正之语,又薰蒸于其耳,浸灌于其心。于是千生人箸,曾无动容。百品充庖,略不关念。万方逞暴,四虫亡诉。强者则搏人以争一旦之命,弱者则吞声以填万民之腹。不依人而食者,则匿于山林,宁受大兽之噬,犹十二之可逃。必依人而食者,则豢于牢莢,以待不时之需,无万一之能免。呜呼。唐人有云,生也何恩,杀之何咎。奈何令至此极乎。
然如前所称,则幽冥报对,何异王法。为日差缓,酷逾万倍。岂以口故而甘斯苦。纵谓不然,犹当宝慈止杀,抑嗜全仁,观同形于异形之中,想共体于殊体之外。观念既久,慈力自成,正不作子肉之想,亦何有人物之分。若夫习心所使,尤须推破。夫薄恶之俗,生女不举。羌胡之民,男亦如之。积习使然,无分骨肉。然则以不杀习心,虽物可不杀,何况于子。以心习杀,虽子可杀,何有于物。此之习心,缔业之本。将欲去杀,先须照习。照心一起,积习自蠲。
至于近儒之谬,则隐心而求,良亦易知。夫孟子言仁民而爱物,谓其爱有缓急耳。若杀之食之而犹为爱,则与佛经所说罗刹女事何异。罗刹女食人,曰,我念汝,食汝。夫食人而曰念人,与食物而曰爱物者,同乎不同乎。中正之义,缘督为经。逐事而求,失之已远。而况少杀为中,征何典文。有识闻之,只足莞尔。子路鼓瑟,杀心在弦。孔子斥之,门人綴敬。开辟以来,宁有杀心未尽之圣。而邪说横兴,锢我华夏。大雄尝言,末法之中,魔道炽盛,以魔力故,令人不觉。今之邪说,亦自易晓,而地横万里,时历千年,聪明智达,雷同莫悟。吾佛之言,信不我欺。
昔陶隐居修习求仙,多历年所,而鸾鹤杳然,心甚疑之。他日其徒先得飞升者来告曰,上帝以子注本草,用水蛭为药,杀命良多。故他行虽满,以是为谪。隐居乃悟,改用他药方。近儒笺书,不幸无天人之告,遂使世安其说。万物并命,号天不闻,人地无隙。世鲜孟孙之傅,谁动孤兽之悲。旁无介氏之君,孰解三牲之恨。母视子死,子视母亡,或鞭皮而即下,或洒乳而方终,或临危而护孕,或冒死以随儿,见之惨目,言则伤心。又公子打围之后,将军射猎之余,万肉登俎,百族失群。孤雌夜啭,如抱黄鹄之哀。独雉朝鸣,似写商陵之恨。啁啁晰晰,踽踽茕茕。固知七情非独人钟,蠢蠢之物亦尔。五常宁惟我有,林林之生皆然。念至于此,则万劫习心,一念可灰。习心既灰,忍敢俱消。三途并宏,物如人矣。而又大乘为心,急人犹己,一人告百,百人告千,转转相告,至于无算。大慈之说,晓然于世,而后排虚无坠,踱实不僵。虽复咸若世远,攀巢俗邈,而物之免者,良亦多矣。呜呼。彼既有必酬之果,此又有必造之因。吾言虽苦,或可回虑。
夫近儒之说,毋论异于孔孟。即孔孟实然,而吾佛如此,孔孟如彼,一泾一渭,较然自分。尧武并世,人必归尧。孔佛并生,得不归佛。此其所以王于三界,奄有大千,为众父父,为众母母者也。昔墨子兼爱,或人病之。墨子曰,今有兼士于此。兼士视人之父母,若己之父母。视人之妻子,若己之妻子。别士则反是。请问子有远行,当托妻子。将托之于兼者乎。抑托之于别者乎。其人曰,吾托之于兼也。墨子笑曰,子方托妻子于兼,言而非兼,何也。今之谓杀为中正,谓不杀为过当者,亦幸然为人耳。使其戴角而居,衣毛而处,悬命于旬卩厨〖唐郇国公,性侈纵,穷治馔羞,厨中多美味佳肴〗之下,游魂于羿彀〖畀的弓矢所及〗之中。羲罟〖伏羲氏制网罟,以打猎捕渔〗前施,孔弋〖孔子用带绳子的箭射不宿之鸟〗后逐。成汤〖商汤出游野外,见猎人四面张网,向天祷告说,从天空飞降的,从地下出现的,或从四方来的,皆入我网。成汤见此情景,命除三面猎网,只留一面,改祝祷说,愿向左的,快往左逃。愿向右的,快往右逃。愿上飞的,速往上飞。愿下逃者,速向下逃去。只有命该绝的,才入我网中〗虽仁,犹然结网。子舆〖孟子说,君子之于禽兽也,见其生,不忍见其死。闻其声,不忍食其肉。是以君子远庖厨也〗诚爱,曾不闻声。于斯时也,大觉垂悯,倏然而现。则夫夫也,必将悲喜交怀,旁皇归命。若抱怖之鸽,荫影而息机。濒死之羊,衔刀而祈客。又何暇持前人之余论,较孔佛之胜劣哉。
【译白】客人问:“经书上说,人吃羊,羊吃人,生生世世,互相吃来吃去。由此因缘,经历千百劫,长在生死轮回中。以此类推其他众生,也无非是这样。假如此言当真,那么人在世间,举手动脚,皆成罪业,也太可怕了。果真是这样的吗?”
总答:圣贤之言句句属实,经典中意绝无虚妄。轮回报应的说法,从事相来看,似乎荒诞,若探究其理,确是必然。人的力量,没有比心力更大的。受心力的牵引,身体不能抵抗。所以当心中悲伤时,则面容紧皱。心里欢喜时,则容光焕发。暂时的心理情感尚且能掌控面貌,何况全部的心力当然更能改变外部形象了。孟子说:“人与禽兽之间的差异非常小,普通人丟弃其差异于不顾,君子保留其差异以修德。”既毫无差异,就成了衣冠禽兽。既与禽兽同一体性,则外形即随着神识而改变。倘若力量迅猛,生前形貌即会变样。若力量缓慢,就在死后变迁。不论变化速度快慢,细究其中的原理都是相同的。比如画师变成马,靳尚变成蟒蛇,是死后变的。而封邵变成老虎,明琛变成蛇,是生前即变换了。明琛变蛇的原理,与画师相同。一个是为了绘画技艺,神情太执着于马。一个为了自己论点能成立,经常把自己观想成蛇。神识趋向哪里,则形貌即随之而变化。观想到一定程度,则原来的我也变换了。蛇和马就是这样嬗变过来的。然而有的变化快,有的受报慢,则是心力猛利或迟缓的差异程度造成的。封邵变成老虎的道理,与靳尚变成蟒蛇相同。一个是因为残暴的缘故,情形类同于老虎。一个是因为嫉妒的缘故,理上说与毒蟒均等。情感相同则形体相符,理上均等则事上相同。他们与蟒蛇和老虎太像了啊!然而有的变化快,有的受报应慢,也是心力猛利或迟缓的差异程度造成的。由此看来,则轮回的说法,事实上已不用怀疑。既然轮回已无疑问,那么我还继续是我,也将不可能。为什么呢?因为善的境界很难达到,而恶的歧途却极容易进入,即如现在的贪婪心、瞋忿心、歹毒心、好胜心、憎恨心、忌妒心、爱恋心、骄慢心、妄想心、贡高心、名心、利心、杀心、淫心,一接触到这些境界就发生作用,念念不息,恋恋不舍。有谁不是蟒蛇之相和作马作虎之胚?然而四肢九窍,暂时组成的人体。心爱的子女,美艳的妻子,刹那间的眷属。一口气不来,何人何物,谁能分辨?既然如此,何苦贪恋那山珍海味,口腹之欲。竭尽五湖四海的美味办豪华筵席,耗费数万的钱财大吃大喝。仿效秦始皇阿房宫的排场气派,赞美晋国的铺张浪费。我担心伤心欲绝的惨剧离自己已为期不远了。正如周顒居士所言,难道不为自己感到悲伤吗?
人与动物并无差异,而人之所以不杀人,其理由大约有三个,一者不敢,二者不忍心,三者长期形成的习俗。胆大包天,暴虐成性之人,没有不动辄喊打喊杀,动刀动枪的。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以泄私愤,只是因为畏惧法律惩罚,担心受刑偿命。这就是所说的不敢。掌握生杀大权,专职生杀予夺之人,权势上可以逞强施暴,能力上可以随心所欲。然而一人遭遇牢狱之灾,全家忧心忡忡。一人死亡,全家悲伤不宁。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。将心比心,于心何忍?寡妻孤儿,无依无靠,可怜可悲。这就是所说的不忍。既不敢而又不忍,那么杀人的事,世间上就稀少了。渭水血流成河的惨景,或许一辈子都看不到。河南的大屠杀,或许整年都听不到。家家习以为常,世上就形成了风俗。虽然像药崧那样的人,意外触怒了脾气暴躁的汉明帝。阴狠毒辣像吉顼那样的人,不小心抵触了残暴的武则天。而汉明帝的竹杖还是没有打药崧,武则天的刀最后也没有杀吉顼。临杀之际,意志动摇,杀不下去。濒死之时,心慈手软,死里逃生。这就是所说的长期形成的习惯。如上三条交替受持奉行,那么天下老百姓,就能得以活命而死罪可免了。
而对待物命就不一样了。屠宰这个行业,在五谷丰登的富裕年代也不禁止。喜好吃鲜活物命的老百姓,哪怕在尧舜那样的太平盛世也不会因屠杀物命而赔偿抵命。对异类物命杀心炽盛,对同类形体贪爱执着。因为前世造业的缘故,被杀物命发出的声音与人差别太大,所以叫声好像很凄惨、很缓慢,而听到的人却不觉得可怜。用自己的肉来偿还以往的欠债,其肉虽不是人参,而吃的人却不觉臊腥,还觉得味道鲜美。它用命来偿还你,那么它过去所种的杀因就已经报答完毕,无人能知晓。我与它的仇才结下,遭报应的果还没有到来,谁能预先知道将来遭报应的时间和严重程度。因果刚刚双双消灭,砧板砍刀却又交替使用。而又见到杀生,听到杀生,不绝于耳,目不暇接。自己杀生,教人杀生,年年岁岁,无有间断。像喝水前先滤去水里的细虫,走路爱护小草的,出家人中也难得见到一两个。像孔子的弟子高柴那样关注众生疾苦的,在家人中也难寻到一双。而近来的读书人节约使用,按时拿取的说法,道家不偏不倚的中正说法,又时常在耳边熏陶浸润,洗灌心田。于是上千的生命落入我们的筷下,都无动于衷。成百种动物命丧厨房,也漠不关心。万方的人类都在逞强施暴,四面的动物却无处哭诉申冤。强悍的动物为多争得哪怕一日的生命都会与人舍命一搏,弱小的动物只能忍气呑声填了万民的肚子。不依靠人类来获得食物的,则藏匿在深山老林中,宁愿遭受大野兽的吞食,或许还有十分之二的机会可以逃生。而那些须要依赖人类喂养的,则被囚闭于笼槛中,以等待主人不时的宰杀需要,一万只中无有一只能免予一死。悲哀啊!唐朝诗人李华说:“它们活着时受过什么恩惠?又犯了什么罪过而遭杀害?竟愚昧无知到如此地步。无奈啊!”
然而像前面所表述的,在幽冥地狱中的报偿,与世间王法没有两样。不是不报,是时候未到,时候一到,残酷万倍。何苦为了这张馋嘴而甘心受冥间惨报?纵然不是这样,也当珍护自己的慈悲心而禁止杀生,抑制自己爱吃肉的嗜好,保全自己的仁慈心,观想同是人形的我们沦落到非人形的动物当中,想象共体在不同体之外。如此观想时间久了,慈悲的力量自然就生起来了。既不作它肉我肉之想,又哪有人和动物之分。若是习气造成,尤其须要推倒破除。有种歪风陋俗,生女孩不抚养。羌胡民族百姓,生男也是这样。这是长期形成的不良习俗造成的,不分亲生骨肉。然而若有不杀生的习惯,哪怕对动物都已不杀,又何况杀子女?若有习惯心杀生,即使自己的子女都可以杀,何况杀动物?这种习气心,是造业的根本原因。若要去掉杀心,必须先观照自己的习气。时时能观照的心一生起来,长期形成的不良习惯自然就消除了。
至于近来读书人的谬论,若能抛开个人成见来探讨,真理也容易明白。孟子说:“对人仁慈进而对动物也慈悲爱护。”只是说到对人和对物的爱有缓有急而已。若杀它吃它还说是爱,那与佛经中所说的罗刹女吃人有什么不同?罗刹女吃人时说:“我爱你,所以要吃你。”吃人而说成爱人,与吃动物而说爱动物,是同还是不同呢?不偏不倚的中正义理,如沿督脉为经的中间路线。如果仅随着事相去求证,其方向与目标已偏差太远。更何况把少杀生当成中道,出自哪部经典文章呢?有智之人听到此谬论,只足以莞尔一笑,不值得批驳。子路弹瑟,杀心藏于琴声。孔子斥责他,门人也避而远之。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,哪有杀心都未断尽的圣人?而歪理邪说横行,禁铟束缚我神州华夏。释迦牟尼佛曾说,佛法衰微的末法时代,邪魔外道异常活跃兴盛,凭借眩惑人的魔力,使人不知不觉而受到欺骗和伤害。当今时代之邪说,只要对照佛的话自易分辨邪正,明了是非。只因我们与释迦牟尼佛地隔万里,时过千年,一些天资聪明、智慧明达的人,如同没有觉悟,也与邪魔外道随声附和。佛的金口成言,是完全可以信赖而绝对不会欺骗我们的。
南朝陶弘景住在山中修行,求升天成仙,经历很多年,却从不见鸾凤仙鹤来接自己升天的迹象,于是心里很怀疑。后来有一天,他的一个已经先升天的徒弟前来告诉他说:“上帝因您编注的《本草》里,用水蛵做药,杀害物命太多。虽然您在其他方面的功行都已经圆满,但因这一点而遭到上帝的谴责。”陶弘景这才恍然大悟,赶紧改用其他的药来代替水蛭。近来的读书人写书,没有陶弘景之幸运,无有天人来告诫他们,才使得世间人被他们的邪说所迷惑。成千上万的物命被杀时,叫天天不应,入地地无门。世上很少听到像孟孙那样知人善用的传记故事,又有谁能像秦西巴因悲悯幼兽丧母失群而释放之。春秋时晋国君主晋文公身旁若没有介之推那样的贤臣,又怎能了解因祭祀而被宰杀的牛羊猪内心的怨恨?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,孩子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伤亡。或被鞭抽而皮开肉绽,或流尽最后一滴乳才命终,或面临危难时拼命保护腹中身孕,或冒着死亡紧随被捉幼儿。见之则惨不忍睹,说之则伤心欲绝。又有贵族子弟,将军王侯,集体围猎,大肆捕杀之后,往往上万的动物因此丧命,成百野兽、野禽族类分散失群。孤单的雌鸟夜夜啼号,如同黄鹤失偶那样悲哀。丧伴的野鸡清晨鸣叫,好像商陵牧子夫妻被迫分离般的怨恨。哀鸣不止,形单影孤。由此可知,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恶、欲七情,不仅只有人才会钟情专注,即使螺动爬行的动物也无不如此。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并非只有我们人类才有,林林总总的动物同样具备。想到这里,则万劫之久所形成的杀生习气心,由此一念即可让它灰飞烟灭。杀生的习气心既已灰飞烟灭,忍心、敢心当随之全消。忍心、敢心、习心三种措施并用,物命就与人类平等了。而后再以大乘佛教义理为心,急人之急犹如自己所急,一人传百,百人传千,辗转相告,传给无量无数人。大慈大悲的主张就会举世明了,而后脚踏实地,无欲则刚,用不退转。虽然万物都能顺其性,应其时,得其宜的时代已经遥远,难以再来,而攀巢掏卵的陋俗将慢慢消失。因不遭捕捉杀戮,得以存活的物命也由此而增多了。呜呼!彼既有必须要酬还的果,此又有必须要造的因。我的话虽然良言逆耳不中听,或许还可供大家借鉴思索。
近来读书人的主张,暂且不论与孔子、孟子的思想相符与否。即使孔子、孟子的思想确实如此,而我佛的说法是这样,孔、孟的说法是那样,两相对照,一清一浊,泾渭分明。尧帝和武王如果生在同一时代,人们必定归附尧帝。孔子与释迦文佛如果生在同一时代,人们定然皈依释迦文佛。这就是佛之所以被欲界、色界和无色界尊为王,教化的范围遍及大千世界,作众生父母之父母的原因。过去墨子主张兼爱,有人责难他。墨子说:“今天若有一兼爱之士在这里。兼爱之士看别人的父母就如同自己的父母。看别人的妻子儿女就如同自己的妻子儿女。不肯兼爱的人则恰恰相反。请问您要出远门,希望托人帮您照顾妻子儿女。您将会托付给兼爱的人,还是托付给不肯兼爱的人呢?”这人说:“我会托付给兼爱的人。”墨子笑道:“您刚才说把妻子儿女托付给兼爱的人,而言论主张却是不兼爱,为什么呢?”今天说杀物命才是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,说不杀是偏执不当的人,也幸亏是人啊!假使他成了披毛戴角的动物,性命随时掌控在厨师手中,魂魄游弋在刑网之内。前有罗网,后有刀箭。成汤王虽然仁慈,犹然张网捕鸟。孟子诚心爱物,也只曾说到不愿听到物命被杀的声音。在这个时代,佛大慈大悲,怜悯众生,忽然降生显现在人间。芸芸众生,必将悲喜交集,赶紧全身心皈依投靠佛。就如同心中恐慌,正遭追捕的鸽子,只要投身在佛的身影中就能免于杀机。又好像濒临死亡的羊,用嘴衔起刀向客人祈求免死。哪还有空余时间抓住前人的闲言逸语不放,争来辩去,比较孔子和佛的好与差呢?
摘自《安士全书》万善先资:护生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