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法总等品」──四种法印与三解脱门
复次,由三解脱门增上力故,当知建立四种法嗢拖南,谓空解脱门,无愿解脱门,无相解脱门。一切行无常,一切行苦者,依无愿解脱门,建立第一、第二法嗢拖南。一切法无我者,依空解脱门,建立第三法嗢拖南。涅槃寂静者,依无相解脱门,建立第四法嗢拖南。
法嗢拕南,真观译为法印,因为其中含有三法印(诸行无常、诸法无我、涅槃寂静),再加「一切行苦」,便扩充为四种法印。
以三解脱门建立四种法印。三解脱门是指空解脱门、无相解脱门和无愿解脱门。四种法印是一切行无常、一切行苦、一切法无我、涅槃寂静。依无愿解脱门建立一切行无常和一切行苦,依空解脱门建立一切法无我,依无相解脱门建立涅槃寂静。
以上所说的「建立」是理论上的建立,在修证上则是由四法印的观行入于三解脱门。因为观察五蕴无常、苦而顺入无愿解脱门,观察五蕴空而顺入空解脱门,观察「我」(生死轮回中不变易的主体)不受苦乐而顺入无相解脱门。
空解脱门《瑜伽师地论》卷28 :「于其非有无所有中,非有祈愿非无祈愿。如其非有还则如是,知为非有,见为非有,依此建立空解脱门。」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469 :「云何空解脱门?谓菩萨摩诃萨以空、无我行相摄心一趣,是名空解脱门。」也就是说,修行人以空义摄心,入于解脱,称为空解脱门。
那么,该缘什么空义呢?声闻人所缘的空是有为空,它的体性是「无常恒久久安住不变易法及我、我所」。菩萨所缘的空是无为空,它的体性是「若诸无为,唯空,无有我及我所,又此空性离诸因缘,法性所摄」。[1]
无愿解脱门《瑜伽师地论》卷28 :「于有为中见过失故,见过患故无所祈愿,无祈愿故依此建立无愿解脱门。」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469 :「云何无愿解脱门?谓菩萨摩诃萨以苦、无常行相摄心一趣,是名无愿解脱门。」也就是说,修行人以苦和无常摄心,见到有为法的过患,能够息灭对有为法的愿求,称之为无愿解脱门。
有为法的范围非常广泛,除了功名、利禄、眷属等世间法之外,出世间法的果位如初果、二果,禅宗的初关、重关、牢关,(五十二位阶的)三贤十地、等觉,甚至究竟佛果的功德:四无所畏、十力、十八不共法、三十二相、八十种随形好,也是有为法。修行人如果对于有为法非常热衷,表示他与无愿解脱门不相应,欠缺见道功德。
无相解脱门《瑜伽师地论》卷28 :「于有为中无祈愿故,便于涅槃深生祈愿,见极寂静,见甚微妙,见永出离。由于中见永出离故,依此建立无相解脱门。」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469 :「谓菩萨摩诃萨以灭、寂静行相摄心一趣,是名无相解脱门。」也就是说,修行人以寂灭摄心,入于解脱,称为无相解脱门。
复次,当知有二种法嗢拖南增上行欲:一者、胜解俱行欲;二者、意乐俱行欲。胜解俱行欲者,由四种法嗢拖南故,于诸行中而生乐欲。又于诸行寂静生乐欲者,由意乐故,独处空闲,作意思惟。
有两种欲[2]可以增上法印的修持:一、胜解俱行欲;二、意乐俱行欲。所谓的胜解俱行欲乐,是指由于听闻四种法印的缘故,对于观察诸行发生乐欲。所谓的意乐俱行欲,是指乐于在独处空闲时,作意思维「诸行寂静」。
小乘的诸行寂静是指厌离诸行的欲贪因而寂静,大乘的诸行寂静则是「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」[3]。
由四种相,于彼寂静其心退还:一者、于中由见胜利,不趣入故;二者、不信,彼得不清净信故;三者、于彼所缘不生憙乐,不安住故;四者、于彼而起不乐胜解故。与彼相违,当知即是意乐俱行欲。
有四种现象会让人退失寂静:一、理解的力量太强,因此无法趋入寂静;二、他有偏差的信仰,不相信四法印;三、他不喜欢寂静,不愿安住于寂静;四、理解之后不感兴趣。如果没有这四种现象,就是前述的意乐俱行欲。
「寂静」指胜义谛无有戏论的境界。声闻人经常安住于胜义谛,才能证得有余涅槃。菩萨所安住的胜义谛,即是本来自性清净涅槃。
有趣的是,理解法义原本是度流之筏,但若理解的力量太强,一直停留在理解的层次,就无法从世俗谛转进到胜义谛寂灭境界。因此说「由见胜利,不趣入故」。
又由二缘,依止无我胜解之欲,于彼涅槃,由惊恐故,其心退还。一、由于此欲不善串习,未到究竟故;二、于作意时,由彼因缘念忘失故,又此忍欲未串习故。当尔之时,于诸行中了唯行智,其心愚昧,数数思惟我:「我尔时当何所在?」寻求我行微细俱行障碍而转,由此缘故,彼作是思:「我当不有。」不作是念:「唯有诸行当来不有。」彼由如是随逐身见为依止故,发生变异随转之识,由惊恐故,于彼寂灭其心退还。
意欲依止无我胜解的人,会因为两个缘而害怕涅槃,无法安住于涅槃。一、没有好好地将这种意欲串习起来,成为习惯;二、当作意的时候,有其它的因缘导致失念,这也是安忍的欲还没有形成患习的缘故。这个时候,只在诸行(有为法)当中观察一切无常,产生愚昧的想法,再三思维「我」:「我这时候是在什么地方?」推寻得很微细的时候产生障碍,由此缘故,他产生这样的思维:「我将来不会存在。」而不是想:「只有诸行将来不存在(不包括常住法「我」)。」他因为一直被身见所纠缠,思维到这里,心识随之转变,产生惊恐(害怕自己落入断灭),因而从寂灭的状态当中退出来。
把五蕴身当成我,称之为身见或我见,修行人要是没有摆脱身见,当他发现五阴都不能常存时,便会发生惊恐。这时候只要知道「我」不是五阴,能够长存,就能摆脱这种惊恐而证得初果。「只有诸行(有为法)将来不存在」隐念着「若非诸行则可继续存在」,而《杂阿含经》说五阴非我,这不就摆明了「我当后世有」吗!大家注意一下,《经》和《论》没有明说的这句话,但《中阿含经‧阿梨咤经》直白地说了,原文是:「此是神,此是世,此是我,我当后世有,常不变易,恒不磨灭法。」也就是说,「我」是常住法,这正是证得初果的关键知见!
「三」──三相与三见
复次,为断如是惊恐,有二种法,多有所作:一者、于诸有智同梵行所,如实自显;二者、因善法欲,发解了心及调柔心。
为了断掉这样的惊恐,有二种方法很有帮助:一、在善知识面前诚实地陈述自己的问题;二、以听闻善法的乐欲发起解了心和调柔心。
解了心三相又发如是解了心者,听闻正法,由三种相,发生欢喜:一者、由补特伽罗增上故;二者、由法增上故;三者、由自增上故。补特伽罗增上者,谓由睹见深可赞仰,具大威力端严大师,及所称扬善说法者。法增上者,谓所说法,能令出离烦恼业苦,及令信解最上深义。自增上者,谓有力能于所说法能随觉悟。
发起解了心,听闻正法,有三种相能发生欢喜:一、由于说法人殊胜;二、由于法义殊胜;三、由于自身智慧增上。说法人殊胜,是指值遇令人赞仰具有大威力品德端严的大师,以及为前述大师所称扬的善说法者。法义殊胜,是指所说的法能够让人出离烦恼与痛苦,并且能够让人信解最上等深奥的法义。自身智慧增上,是指自己有能力听懂老师所说的法义。
调柔心三见又发如是调柔心者,谓有三见:一者、若依彼而转;二者、若由彼遍知;三者、若应所引发。
所谓的发调柔心,是指三种见解的次第:一、依彼而转;二、由彼遍知;三、应所引发。
依彼而转者,谓于诸谛未得现观,为得现观,依彼胜解俱行极善串习正见而转。
「依彼而转」指为了得到义理的现观,依着殊胜的理解串习正见,很善巧地转变自己。
由彼遍知者,谓依随顺现观正见,于三事我执萨迦耶见,及彼随眠,断、常两见所依止性,并所得果,能遍了知。
「由彼遍知」指随顺前述的现观正见,能够普遍地了知三事:一、我取着的萨迦耶见(又名我见或身见)和随眠,二、断见常见的依止性,三、所得的果位。
这里的「我执」是指对于「我」的见解执着,而不是俱生我见,前者初果断,后者阿罗汉断。「我」的见解执着就是认为五阴是我、异我,或认为五阴在我、我在五阴。正确的见解应该是五阴非我、不异我、不相在。
遍了知的内容集中在萨迦耶见上面,萨迦耶见能够做为断、常两见的依止,断掉萨迦耶见至少是初果向。随眠是指暂时不现行但遇缘则生起的烦恼。
为什么萨迦耶见可以做为断见、常见的依止呢?这是因为「我当不有」和「我当长存」的「我」都是指五阴。断见者认为五阴在生命当中为「我」,此我在死后断灭。常见认为五阴是「我」,能够存续到后世。二者皆是错误的观念。
言三事者:一、若所取,二、若能取,三、若如是取。此何所取?谓五取蕴。谁能取?谓四取。云何而取?谓四识住。随其次第,如前应知,为二取心之所依处。又即于彼所有诸缠非理所引,缘彼境界萨迦耶见,生起执着及彼随眠,如前应知。
所谓的三事是:一、所取,二、能取,三、如是取。什么叫做所取?就是五取蕴(五受阴)。什么叫做能取,就是四取。什么叫做如是取?就是四识住,它是能取和所取心所依之处。也就是在它由不如理作意所引生的各种缠扰,缘着那个境界的萨迦耶见,生起执着及其随眠,如前所说的那样。(后面这一句看不太懂,勉强这样翻译。)
四识住,就是识住于色、受、想、行。[4]
《经》的四取,为「欲取、见取、戒取、我取」[5],《论》译为「欲取、见取、戒禁取、我语取」[6]。
云何应所引发?谓住于彼,而能永断萨迦耶见三事执着,及彼随眠,于圣谛智不藉他缘。
什么叫应所引发?就是住在这种状态,而能永断萨迦耶见在三事上面的执着和随眠,生起四圣谛智而不需依靠他人的言语来肯定。
「不藉他缘」相当于45 经的「不由于他而能自知」。
又若依彼应所遍知正见转时,于其三处起我执着及有随眠,于诸行中若集、若没不善知故,于处中行尚不能入,况得出离!
有的人虽然修习正见,但没有善巧地察觉三处(三事)现起的「我」的执着见解和随眠,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集了诸行,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溺没在诸行当中,这样他就没办法入于观行,又何况出离呢!
若随顺现观正见住时,于三事中所有我执皆已离系,犹被随眠之所系缚;于诸行中,若集、若没能善知故,远离二边,入处中行,虽未出离,堪能出离。
随顺现观正见而安住的时候,要是对于三事当中所有「我」的见解执着已不起现行,但仍然被随眠所系缚的人,只要能够善于了知自己什么时候招集诸行、什么时候没溺于诸行,经常远离断、常的边见,处于中道,这样虽然还没有出离,将来必定能出离。
若已引发圣谛现观,由正见故,于三事中无我执着,远离随眠,于处中行先趣入已,后由此故方得出离。当知如是三见转时,有此差别。
要是已经引发四圣谛的现观,由于正见的缘故,于三事当中都没有「我」的见解执着,也不再有随眠,这是从正确的观行入手,最后因此得以出离(证得初果)。要知道这是三见运转时,有这样的差别。
[1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90 :「空有二种,一者有为,二者无为。此中有为空,无常恒久久安住不变易法,及我我所。若诸无为,唯空,无有我及我所,又此空性离诸因缘,法性所摄。」(CBETA2019.Q4, T30, no. 1579, p. 812a9-12) 这段经教是解释305 经,等后面出现时再详细说明。
[2]这两种欲都是意识的欲心所。
[3]《妙法莲华经》卷1(CBETA 2019.Q4, T09, no. 262, p. 8b25)
[4]《杂阿含经》卷3 (61 经):「攀缘四识住。何等为四?谓色识住,色攀缘、色爱乐、增进广大生长;于受、想、行识住,攀缘、爱乐、增进广大生长。比丘!识于此处,若来、若去、若住、若起、若灭,增进广大生长。」(CBETA2019.Q4, T02, no. 99, p. 17a1-4)
[5]《杂阿含经》卷12 (479 经):「云何为取?四取──欲取、见取、戒取、我取。」(CBETA2019.Q4, T02, no. 99, p. 85b9)
[6]《瑜伽师地论》卷8 :「取者,四取,谓欲取、见取、戒禁取、我语取。」(CBETA2019.Q4, T30, no. 1579, p. 314c19-20)
上篇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