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梁启超为印光法师文钞题签题词
民国八年秋,徐蔚如居士刻印了《印光法师文钞续编》。冬天回上海的时候,朋友知交索要这本书的人很多,但书很快就散尽了。于是决定重新编辑,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出铅印本。印光大师的弟子宁波人张云雷参加了这一版本的编辑工作,他约请梁启超(1873—1929)先生为《印光法师文钞》题写书名和题词。
梁启超对佛教很有研究,曾说:“佛教之信仰,乃智信而非迷信,乃兼善而非独善,乃入世而非厌世。”颇有见地。他读了《印光法师文钞》后,赞叹有加,欣然题写了书名和题词。
题词说:“古德弘法,皆觑破时节因缘,应机调伏众生。印光大师,文字三昧,真今日群盲之眼也。诵此后,更进以莲池、憨山、紫柏、蕅益诸集、培足信根。庶解行证得,有下手处。(启超)具缚凡夫,何足以测大师。述所受益,用策精进云尔。庚申四月八日梁启超敬题。”梁启超先生关于《印光法师文钞》“真今日群盲之眼也”的评价非常恰当准确。印光大师宗教俱通,观察时机,指归净土,确实是群盲之眼,人天大导师。
二、为知己者立言:印光大师对梁启超的劝勉
《增广印光法师文钞》卷二收录的《复张云雷居士书》实际上是印光大师写给梁启超先生的。我们来逐段看印祖的意思:
“梁任公,有出群之才,值相忌之世。”
这一句话讲梁任公(梁启超)的处境。一方面赞扬梁先生有出群之才,一方面点明时世处境。
“何不卷而怀之,赋归欤而力究出世大法,以期彻悟本具妙性。又须力修净业,回向往生。俾所悟者,一一亲证。然后乘大愿轮,示生浊世。以不思议神通变化,作对治法。于强弗友,刚克。[1]燮友,柔克。[2]无论上中下根,无一不被其泽。此大丈夫继往开来,自利利他之究竟实义。”
笔锋一转,劝梁先生究出世大法,待成就圣果之后,具有神通智慧,那时候才能自利利他。
“于此时此世,而不竭力研究。徒存忧世之心,不免危身之虑。乃英雄豪杰愤世闷时之迹,非圣贤素位而行,乐天知命之本色也。”
这一段评论梁先生忧世之心带有批评意味,以圣贤素位而行来要求,从反面说明空忧无益,应该竭力研究佛法。
“宿生培此慧根,固不容易。倘不于此专精致力,以期亲证。则如坯器未火,经雨则化。光阴短促,人命几何。一气不来,即属后世。未证道人,从悟入迷者,万有十千。从悟增悟者,亿无一二。忍令无上法器之坯,经再生之雨,而复为尘土乎哉。”
这一段再次赞叹梁先生宿世慧根不容易,应该努力修行获得实证,免得再入轮回,仍旧迷失。好比没经过火烧的坯器,雨一淋就散了。佛经说罗汉尚昧出胎,菩萨有隔阴之迷。梁任公慧根虽然深厚,但如果不抓紧这一生的机遇亲证佛性,来生来世难保不会迷失。因此,印光大师的劝勉是真语、实语,是修行的实在话。
“任公与光,素无交情。近以谬听人言,亦可攀为知己。知己者为知己谋,须于大体统处立言,方不失为一言相契,毕生知己之谊也。不知梁公视此,为竖点头乎,抑横摇首乎。祈以此意转达之。”
最后一段讲述为知己谋的缘起。
印光大师的这封信言简意赅,指出梁任公之才与慧根及处境(相忌之世、危身之虑),勉以力究出世大法,力修净业,回向往生。以免坯器未火,经雨则化。一件细节可以说明梁任公之才与慧根:某学人到梁任公处拜访,梁公一边为人题字,一边交代管家事情,一边接待来访者,四五件事同时处置,书法丝毫不乱,可见其六根之明利。印光大师对此利根的开示仍然是“力修净业,回向往生”。可见净土法门为普被三根、彻上彻下之妙法门。张云雷先生参加商务印书馆《文钞》编辑募印工作,并请梁公为文钞题签和题词,梁公由此得读大师《文钞》,引大师为知己。而大师亦尽知己之责任,而留下这篇宝贵的开示。
三、印光大师对梁启超佛学观点的指正
印光大师订正丁福保编着的《佛学起信编》时,指出丁居士引用梁先生关于净土宗的看法承袭日本人观点,说:
“梁任公久在日本,其所叙佛法,大略皆依日本人之成书而论。日本净土宗,以善导为初祖,此语颇不恰当。夫净土一法,自远公以后,极力宏阐者,代不乏人。即吾国以善导为二祖,亦属偶尔。非谓远公以后,无人宏扬此宗也。如此节目,似宜依古,依吾国向例。何可以讹传讹,致启后人疑议乎哉。”
关于禅宗历史部分,印光大师指出:
“(一百十四纸二行表)禅宗下,言印度无。下又云,中国特创。此七字亦不恰当。西天固有二十八祖,何得言无。(又前一百十三纸后幅第一行)论禅宗一段,似只执定二十八祖传而为定论。须知此传,不过叙明前祖次祖授受之事而已。非二十七祖一生,只有此一段事迹。又其真伪固不易辨。即云真矣,上句误人实甚。既去上句,下句亦无着落。宜去此三行半文。足见梁任公心粗胆大。若以词害意,唐尧在位数十年,其发号施令,不过三几件政事而已。以古人质朴,加以年远,故所传无几,非此外了无一事作为也。西天诸祖之事,比例可知。
“光学等面墙,不过以知己之故,不妨说其所以,企免胶执论古之失而已。梁公文章盖世,聪明过人。惜于佛法未深研究,但依日本人所论者而叙之。故致虽无大碍,颇有不合宜之论,间次而出也。孟子曰,博学而详说之,将以反说约也。使梁公息心研究十余年,然后秉笔着论,当悬之国门,易一字者,赏以千金。穷年竟月,了无一人敢得此赏。况印光之无知无识,敢舒长喙以论其微疵哉。梁公如是,阁下亦如是。皆由急于成书,未暇斟酌之所致也。”
印光大师在《复李觐丹居士书》中指出:
“起信论之伪,非倡于梁任公。乃任公承欧阳竟无之魔说,而据为定论,以显己之博学,而能甄别真伪也。欧阳竟无乃大我慢魔种。借弘法之名,以求名求利。其以《楞严》、《起信》为伪造者,乃欲迷无知无识之士大夫,以冀奉己为大法王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