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手书,不胜感愧,光粥饭庸僧耳,何可与诸君论外典事。然既见托,只得略说所以,欲知此义及所主,先须知命为何物,力为何物,并列子意中将二子认作何物,然后再讲所主,则便成有功于世道人心之言论。若俱不知,则此力命之说,皆非儒佛所许。
命者何,即前生所作之果报也。又依道义而行所得者,方谓之命,不依道义而行所得者,皆不名命。以此得之后,来生之苦,殆有不忍见闻者,如盗劫人钱财,暂似富裕,一旦官府知之,必至身首两分,何可以暂时得乐,便谓之为命。力者何,即现生之作为之谓。然作为有二,一则专用机械变诈之才智,一则专用克己复礼之修持。
列子所说之命,混而不分,所说之力,多主于机械变诈。故致力被命屈,无以回答。以孔子困陈蔡,田恒有齐国为命,是尚可谓之知命哉。孔子不遇贤君,不能令天下治安,乃天下群黎之业力所感,于孔子何干,颜渊之夭,义亦若此。田恒之有齐,乃篡夺而有,何可为命。现虽为齐君,一气不来,即为阿鼻地狱之狱囚,谓此为命,是教人勿修道义而肆志劫夺也。吾固曰,列子不知命。不观孟子之论命乎,必穷理尽性以至于命,方为真命,则不依道义而得,不依道义而失,皆非所谓命也。列子论力,多属于机械变诈之才智,圣贤之所不言。圣贤所言者,皆克己复礼之修持也。唯圣罔念作狂,唯狂克念作圣。
积善之家必有余庆,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。作善降之百祥,作不善降之百殃。木从绳则正,后从谏则圣。惠迪吉,从逆凶,惟影响。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,欲寡其过而未能。假我数年,五十以学易,可以无大过矣。人皆可以为尧舜。戒慎乎其所不睹,恐惧乎其所不闻,皆力也,此儒者之言也。
至于佛教,则以一切众生,皆有佛性,皆当作佛,令其忏悔往业,改恶修善,必期于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以戒执身,不行非礼。以定摄心,不起妄念。以慧断惑,明见本性。皆克己复礼修持之力,依是力而行,尚可以上成佛道,况其下焉者。故楞严经云,求妻得妻,(求妻者,求贤慧贞静之妻也,否则妻何得向菩萨求。)求子得子,求长寿得长寿,求三昧得三昧,如是乃至求大涅槃得大涅槃。大涅槃者,究竟佛果,皆由依教修持而得,其力之大,何可限量。袁了凡遇孔先生,算其前后诸事,一一皆验,遂谓命有一定。后蒙云谷禅师开示,兢业修持,孔生所算,一毫不应。然了凡乃一贤者,使其妄作非为,则孔生所算,亦当不灵。
是知圣贤训世,唯重修持,如来教人,亦复如是。故所说大小权实法门,无非令众生断除幻妄之惑业,彻证本具之佛性。故世有极愚极钝者,修持久久,即可得大智慧,大辩才。列子以一切皆归于命,则是阻人希圣希贤之志,而奖人篡夺奸恶之心,俾下焉者,受此祸害于无穷,即上焉者,亦颓奋志时勉之气,以致终身不入圣贤之域,作一碌碌庸人。此一篇文,完全于世无益,有何可研究之价值乎哉。
光少不努力,老无所知,偶因问及,任己意说,其是与非,任人所指。又光年近七旬,精神衰颓,兼以冗务繁多,直是不能支持。祈勿再以此种事来问,再来问,则原函寄回,决不答复,以免于人无益,于己有损也,祈慧察是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