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零二零年
十一月初四
印光大师圆寂80周年
自民国初年以来,在佛教界提起印光法师的大名,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佛教界盛传印光大师是西方三圣之一——大势至菩萨的化身。他的一部《印光法师文钞》风行天下,教化遍及全国。
杨石荪居士在《拟尊灵岩大师为莲宗第十三祖议》一文中这样说:“弟子早年偶然读到大师的《文钞》,感觉内容平淡无奇,虽不敢妄加毁谤,心里却不当回事。这些年来,涉世稍深,重新展开《文钞》,才发觉如获至宝。每读一遍,便得一分利益,心里由衷地景仰大师。他的文字,正因为平淡,才更耐人寻味;正因为浅显,才更见功力。师父的话,总不外乎敦伦尽分,闲邪存诚(摒除恶念,真诚无伪),事实上,大师的教诲事理圆融,通宗通教,若非菩萨再来,谁能做到这样。”
印光法师,陕西省郃阳县人。出生于清咸丰十一年(1861年)农历十二月十二日,俗姓赵,名丹桂,字绍伊,意思是希望他像当地的商朝著名丞相伊尹一样,光耀门庭。他出生后六个月,就得了急性结膜炎,几乎失明,整天号啕哭泣,除了吃饭睡着,没有片刻停过。后来虽然治好了,但眼睛始终无法久视,看东西时间一长,就视线模糊。在大师的一生中,眼疾一直困扰着他。大师应化示现在清末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,这正是中国万亿同胞遭受人间地狱(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,以及内战、天灾等各种悲惨生活)的苦难年代,他出生后就痛哭不停,以致染上终身不愈的眼疾,不能不说是大师对苦难同胞同体大悲的体现。
他自幼跟随长兄学习儒家经典,和许多读书人一样,自命清高,甚至一度追崇辟佛的邪说。然而到了二十岁那年,善缘成熟,趁着到省城西安赶考的机会,他只身投奔大雁塔慈恩寺,打算出家。不料,被大哥赵从龙发现,把他硬拉回来,但他出家的决心没有改变。第二年,他来到终南山的南五台山莲花洞寺,礼道纯和尚剃度出家,法名圣量,字印光。
出家后第二年,印光法师来到陕西兴安县的双溪寺,在印海定律师座下受具足戒。受戒期间,由于他饱读诗书,善于写作,戒期中所有书写事宜,都由他代作。一份《禅林规约》就有二千余字,数千份规约,令他日夜不得停笔。由于写字过多,印光法师双眼发红充血,几乎失明。他清楚地领悟到,这个色身正是痛苦的根源。他抓紧一切时间念佛,夜晚大众师入睡后,他就起来坐着念佛;平时写字也是心不离佛,虽然拼命写字,还能勉强支持,不知不觉中,眼病得以缓解,他更深信念佛功德不可思议。从此,无论是自己修行还是劝勉别人,总是指归净土。之后,他回到终南山,在太乙峰搭建茅棚隐修念佛,兼读佛经,一住就是五年。
印光法师二十六岁那年,听说北京红螺山的资福寺为净土宗十二祖梦东老人(彻悟大师)的道场,就前往挂单念佛。在资福寺,除随众念佛,他历任云水堂、香灯、寮元等职事。四年中,坚持读诵《彻祖语录》,遵从彻悟大师的遗教。日后,印光法师在增订《净土十要》时,将《彻悟大师语录》附录其中。光绪十六年,印光法师来到北京龙泉寺,任行堂。这年冬天,他托钵行脚东三省,第二年住北京圆广寺。
一八九三年,普陀山法雨寺化闻和尚,到圆广寺请大藏经,因任务繁琐,需要人手,大众推荐印光法师。化闻和尚发现他做事精简谨慎、道行高超,回去时请他一同去普陀,安单在法雨寺藏经楼,主理藏经,尊为法雨寺首座。每到夜深人静,印光法师独自念佛,数以千计的山鼠重重叠叠,趴在窗外,静听佛号,直到他念佛完毕才离去。大师励志精修,寺众咸深钦佩,以至被称为全山模范僧。
印光大师出家三十多年,始终韬光养晦,不善交际,也不愿让人知道他的名字。那时有一位天涯行脚的高鹤年居士,因化闻老和尚圆寂,到法雨寺奔丧,与大师相识,从此常来常往。民国元年大师五十二岁,高鹤年要了几篇文稿,交给《佛学丛报》刊登,署名“常惭”。在北京政府任职的徐蔚如居士,读到文章,倾慕不已,到处打听常惭僧是谁,最后问出来是普陀山的印光法师。徐蔚如上山又要到了几件信稿,带到北京印行,题名为《印光法师信稿》。二年后,徐蔚如搜集二十多篇信稿,重新印行,题名《印光法师文钞》,印光大师之名,从此传遍中外。
弘一大师说:“大德如印光法师者,三百年来,一人而已。”
民国七年,浙江永嘉的周孟由兄弟带着祖母来到普陀,再三恳求,坚决要大师收他们作弟子。大师观察时机,已不可推却,就为他们每人赐下法名,这是大师许人皈依的开端。而《文钞》实为印光大师弘法的缘起。因为读到《文钞》而倾慕大师道行,渴求皈依的善男信女日益增多,有的跋山涉水请求摄受,有的鸿雁往来乞赐法名。二十多年,其海内外皈依弟子达二十多万,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即为其中之一。1972年中日恢复邦交之后,田中角荣赠送中国一批珍贵的落叶松,周恩来总理指示在终南山印祖当年出家的地方栽植八十棵。
大师在普陀山一住就是二十五年,直到民国七年,他五十八岁时,因为要到扬州刻经处印经,这才出山。民国十一年,定海县知事陶在东,以及会稽道的道尹黄涵之,钦佩印祖教化一方,赞叹大师的道行,上书给北京政府的总统徐世昌,颁给大师“悟彻圆明”匾额一方,铜鼓暄天地送到法雨寺,香花供养,热闹非凡。这在世人看来是难得的荣耀,大师却处之淡然,不予理会。后来德森法师为大师校对经书,读到马契西居士写的传记,才知道有这事,赶紧叩问详情。大师板下脸说:“我这种人离开悟还远得很,他们居然说什么圆明,简直是瞎造谣言,平添我的惭愧。我只要得生西方,要传记干什么。”大师往生前告诉德森法师:“光并无真实修德,你们要是颂扬光(我),简直就是抓起大粪往我头上堆,请您对一切有缘人说清楚。”
大师常到上海印经书,真达法师在自己住持的三圣堂的下院太平寺,辟了一间净室,供大师安居。日子久了,上海佛教界人士都知道印光大师住在太平寺。于是,人来人往,太平寺出了名,也增加了他人事繁杂的困扰,大师急着找个清净的地方归隐。真达师与上海居士商议,找到了苏州的报国寺,将这里整修一新。民国十九年二月,大师七十岁,来到苏州报国寺闭关。由于众弟子追随不舍,大师在关房中方便说法。大师体貌雄伟,道风峻肃,对人开示,直剖肺腑,哪怕是达官贵人,也绝不讲交情,不遗余力地弘扬净土,弘法事业比从前更为兴盛。在印光法师给太虚大师的信中,吐露出他的彻底悲心和无比谦逊:“光(我)本是陕北一农民,我这块沙石,在美玉面前摆出粗厉的姿态(指劝诫人),无非是想让他快快成器,纵然粉身碎骨,我也绝不退缩。”1936年初秋,茗山法师曾专程来到苏州报国寺关房,参访印光老法师。茗山法师回忆说:(我们)顶礼后请开示,他老在关房窗口接见,不快不慢地称赞净土法门的殊胜:“十方共赞,九界同遵,千经并举,万论均宣……”等等,启发我们信念,巩固我们道心。他老讲话约一刻多钟,始终眼珠睁得圆圆的一点不动,可见印老很有定力。
为了弘扬佛法,挽救世道人心,大师在苏州创办弘化社,捐出自己的香俸,又劝募筹款,广印经书流通,多年印送的书籍,不下四五百万部,佛像百万余幅。曾有居士针对当时的旷世浩劫,问:“师父流通的善书这么多,各省都有,难道还不能挽回这个劫运吗?”大师摇头叹息:“力量太小了,送出去一百部书,很难有一个人用心细看,就是看了也不够,还要理解感悟,能照着书上的话切实去做,才有真实的效果,这样的人太少了。但也不必灰心,我们送一万部书,能有一个人认真阅读,一个人照着做,利益就很大。我们只管尽心尽力去做。”大师不顾年迈病目,对于校印经书,每一页纸的计算、一个字的错误都不肯放过,每一种书都亲自校对,不愿耽误看书的人,也不肯对不起出钱印书的人。大师往生后,人们在检点遗物时找到十几元钱的邮票,原来大师给人寄书,常常自己代付书款和邮资,此事很少有人想到。
随着七七芦沟桥事变、上海八一三血战,战争升级,炮火连天,苏州城不能再住下去了。应妙真、了然、德森等法师的再三请求,大师搬到苏州城外木渎灵岩山。上山后,大师为灵岩制定各项规矩,为十方净众开辟全国第一的净土专修道场。他依旧方便闭关,不参与事务。曾有一日本人问大师的“近来动静”,大师回答:“自从上了灵岩,任何名胜都没去过。因为我志在往生,不在意什么名胜古迹。”
民国廿九年(1940年),大师八十岁,曾多次在信上讲:“今已八十,朝不保夕。”“倘蒙阿弥陀佛垂慈接引,千足万足。”
对皈依弟子,大师特别交代:“我死后,只许你们认真念佛,自利利他;若为我树碑立传,就是我的怨家,千万不要抓起大粪朝我头上堆。我只要弥陀慈父肯垂怜,此外一概不愿闻也。”
十月二十七日,大师身体不适,示现微疾。二十八日午后,他召集在山全体职事和居士,到关房会谈,大师说,灵岩住持,不能一直空着。他命妙真师接任,众人都表示赞同,拟订十一月初九升座,大师摇头说:“太迟了。”改为初四,他还是说太迟。最后定在初一,大师才点头称可。
十一月初一举办过妙真和尚的升座典礼,初三晚上,印光大师说:“净土法门,别无奇特,只要至诚恳切,无不蒙佛接引,带业往生。”
此后,大师的精神逐渐疲惫,体温降低。初四早晨一点半,大师从床上坐起来说:“念佛见佛,决定生西。”说完,大声念佛。两点十五分,他洗手完毕,站起来说:“蒙阿弥陀佛接引,我要去了。大家要念佛,要发愿,要生西方。”说完,就在椅子上,向着西方端坐念佛。
三点多,他嘱咐妙真和尚:“你要维持道场,弘扬净土,不要学大派头。”之后再不说话,只是动嘴唇念佛,将近五点钟,在大众念佛声中,印光大师如入禅定,笑容宛然,安详坐逝,享年八十岁,出家已六十年。
来年二月十五日,印光大师示寂一百日,举行荼毗典礼,得五色舍利珠百余颗,精圆莹澈,又有大小舍利花及血舍利等共一千余粒。四众弟子在灵岩山建塔供奉舍利。
民国三十年,印光大师的弟子及上海僧俗大众,在上海净业社的觉园,成立了“印光大师永久纪念会”,刊印大师遗著,发行《弘化月刊》,宣扬净土宗念佛法门,并且尊印光大师为中国净土宗第十三代祖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