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两天,明师父找到我,说有个故事你一定要写下来。
明师父,是一位尼师,四十多岁。在青海黄南隆务寺一位老格西座下学习。跟我一样,格鲁派。
大年里头,明师父跟几个尼师一起聊天,听到一位老尼师亲口讲述的故事,十分感动。
于是她跟我说,你文笔好,把这个故事写下来,让大家都知道动物也是有灵性的,别伤害动物……
修师父小时候,也贪玩调皮过。一次拿草尖儿逗蚂蚁,她妈妈看到就说,“可不能轻易逗,万一它们找不到回家路了呢?”然后,就给修师父讲了这么一个亲身经历。那是修师父妈妈年轻的时候,大概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事了。
村子里,有个孤老太太。很早很早以前,孤老太太的丈夫就病死了。留下一个独子,孤老太太含辛茹苦地给拉扯大。但人世间就是无常,好端端一个小伙子,遇到一场疾病,没几天就过去了。白发人送黑发人,苦。地,自己种。衣服,自己洗。赶上生病了,亲戚来送点吃的。等身上好了,一定做点饼子腌菜什么的送过去。一次在日头下吃完饭,舀水来冲洗碗筷。那时候的饭菜也没什么油气,水刷一刷就干净了。没承想,碗边上趴着几只蚂蚁,这一冲就把蚂蚁给冲了下去。孤老太太发怔,心想着这几只蚂蚁大概是饿了。从此以后,每天只要自己吃饭,就去门外喂蚂蚁。村里人笑话她,说你一个老太婆,自己吃都不够,还从牙缝里挤出来喂这些虫蚁。难道还指望它们有一天报恩么?老太太笑着,说,我够苦的了,但好歹还饿不死。不忍心它们也苦,能给点就给点。一边说着,一边把手里的馍馍捻碎了,在蚂蚁窝边细细地洒了一圈。去世前的一段时间,老太太因为身体衰弱,已经不大出门。因此,村里人也没大留意。按理说,这样一个孤寡老人,是要等到死了臭了才被发现的。那是一个村妇,偶然经过老太太屋子时,发现一条黑色的河流竟然从门缝、窗缝里流进老太太家,吓得她一哆嗦!
再凑近一看,每只蚂蚁,竟然都抱着一个麂子或者虱子往屋外爬!村妇战战兢兢地一推门,发现没上栓,再推开了一看,孤老太太已经躺在炕上死了。
看样子,才死不久,面色安详。而那些蚂蚁,正在搬她床上的、屋里的、犄角旮旯的虱麂。修师父的妈妈——那时候还是个年轻小姑娘,也在其中张望。她也亲眼见到了这奇异的一幕:无数的蚂蚁爬在老太太床头身上,把灰尘啊碎屑啊小虫子啊都搬得干干净净的。大家都纷纷议论,说是蚂蚁们知道老人家去世了,就来报答她生前喂养之恩,送她干干净净地走。修师父跟明师父她们说,听妈妈讲了这故事以后,她心里就明白再小的生灵也是有情有识的。从此连一只蚂蚁也没踩过。
种下了这爱惜生命的种子,长大了,遇到佛法,一听契合,就信了佛,出了家。他有一个鱼池,到冬天,就在鱼池中建一条土堤,然后把鱼池的水都放到堤防的里边,池中的水放干了就好捉鱼。当水放到一半的时候,刘仔细看到两条大鲤鱼,跳出堤防外面,然后又跳进里面,这样跳来跳去好多次,他觉得奇怪,就走近看个清楚,看它们在做什么。原来这一对鲤鱼,刚生产了几百条的小鲤鱼,小鲤鱼聚在一个窟窿里面,它们还不会跳,所以出不去。假如水再继续放干了,它们都会死掉,所以鲤鱼爸爸、鲤鱼妈妈,就用嘴巴衔着小鲤鱼宝宝跳到有水的一边去放,然后又跳进来,再衔其它的小鲤鱼,就这样奋不顾身地跳进来,跳过去,往来救它的孩子们。即使自己可能陷在死地,也在所不惜。刘仔细看了好久,心里非常地感动,很心酸地叹息,于是就把土堤拆掉,放了所有的鲤鱼。我们都有家庭,有父母、兄弟、孩子。同样地小动物也有妻子、孩子。我们都希望一家骨肉能够平安、和乐地团聚。小动物们又何尝愿意骨肉分离呢?想想这两条鲤鱼救孩子的一片苦心,还是放它们欢欢喜喜回到水中悠游吧。很久以前,当我刚知道这个故事时,每次在聚餐桌上看到有鱼,无论是煎的或煮的,就不禁会想到这两条大鲤鱼,鲤鱼爸爸、鲤鱼妈妈。想着盘子里这一条鱼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?如果是妈妈,现在爸爸和孩子们可能都抱头痛哭了吧。假如有一天,我放学回家,发现我的妈妈被砍成一块又一块放在锅子里,那该怎么办呢?实在不敢想下去,好可怕啊!也好可怜。而几乎每家人家的餐桌上,每一道菜的背后,都隐藏了好多这样生死离别,充满眼泪的故事。在喜庆宴会的时候,更是如此。我不知道,像这样有好多悲惨的生死离别摆在桌上,怎么会叫做喜庆呢?怎么是吉祥呢?因为我没有看报的习惯,所以本来不知道这件事,只觉得那一天,教授虽然还是很平静,很负责地来看病人,但是,我真的没有见过他那么苍老又憔悴。后来有一位同事,就请问他说:“教授,你孩子还好吗?”他点点头说;“孩子被绑票后差点撕票了,后来,孩子是被抛弃在一个荒山上,警方费了好多心力,才在山中把孩子找出来。”我们可以想象孩子被一群人绑走了,不知道要把他抓到哪里,那时候内心的恐惧。也可以想象,孩子的妈妈是如何流泪、发抖、祈祷孩子平安,日夜难安。连一向最平静、稳重的教授,都不禁憔悴了。我们是否想过,渔船在大海中,把渔网撒下去,一群鱼就会进入网中,就这样和它们的至亲好友生死永别了。妻子在网外面,看着丈夫远去,永不复返是如何哀嚎;孩子看着妈妈被强虏去,是如何害怕、哀伤。假如知道妈妈被抓去切成一块、一块的,用火烧,那是不是会像武侠小说常常写的,天涯海角要去报不共戴天的杀父杀母之仇呢?鱼妈妈假如在网外面,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绑票了,怎么不肝肠寸断,大叫“还我孩子来,还我孩子来”呢?这景象总使我想起战争片中,战火连绵,敌军入城强虏豪夺的场面,一片哭叫、凄惨、血肉模糊。难怪祖师说:“假如要了解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战争?只要去听听夜半屠宰场的声音就知道了。”以前,在京城里有一位负责酿酒的酒保,名叫王武,当他酿酒的时候,常常有苍蝇飞来,投入酒中,王武就找了几个盘子,装上木炭灰放在旁边。一看到苍蝇掉入酒中,就赶快捞起来,放在炭灰上,让炭灰把苍蝇的翅膀吸干,让它能自由飞去。后来王武被人家冤枉,本来要判死刑的,但是,判官每次举笔的时候,总是有一大群的苍蝇飞来,集在笔端上,判官把苍蝇挥去,它们立刻又飞回来,统统集中在笔端,使判官根本无法下笔,这样连续好多次。于是,判官就知道,这个人必有冤情,就重新调查,后来释放了他。王武这样救苍蝇,也许会有人很不以为然。但是,那是他仁慈之心的自然流露,非常的真实,非常的自然。他并没有希求得到什么好的果报。他也没有希望放生,得到好的名声,像他这样救苍蝇,顶多会被人骂是个傻瓜而已。但是他这一念慈悲的心,就感动了天地,也感动了微细的昆虫。苍蝇也是有佛性的,王武救了它们的命,到后来却救了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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